“不就是小姐落水那日嗎，你高燒不退，老爺便命人去請了胡醫正過來。”晴心心直口快，並未看出雪嫣神色的異常，便隨口答道。

雪嫣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，憑胡醫正的醫術，只要一把脈，餘毒未清的事便瞞不住了。

雪嫣騰地站起身來道：“晴茗、晴空快去收拾東西吧，明日你們也得隨大軍出發呢，媽媽再幫我看看可有短什麽東西，我去趟前院。”

雪嫣匆匆批了件薄披風，便往前院跑去，天已經黑了，路上看不清，楊媽媽想給她遞個燈籠，都沒喊住她。

雪嫣匆匆推開外院書房的門，趙達正在桌前揮墨。擡頭見雪嫣喘著粗氣跑進來便道：“多大孩子了還毛毛躁躁的，這如何能放心讓你去疫區啊。”

雪嫣看著雲淡風輕的趙達，內心也平靜了些。走上前去，看趙達正在抄書，好像是兵書，看來趙達的心也不靜啊。

“過來陪我喝杯茶吧，自你回來，咱們好像也沒這麽靜的一起喝過茶呢。”趙達將書合起來，坐在了茶幾旁沏了杯茶。

雪嫣坐在一旁看著趙達熟練地煮茶，竟不知道，此時開口詢問到底是對還是錯。

雪嫣喝了杯茶，茶香四溢，趙達不但是戰場上統領四方的將軍，沒想到連煮茶這樣的雅事，也是手到擒來。

“這煮茶的本事，還是，你娘教我的呢，初時我不願學，總感覺我一統帥千軍的大將軍學這個不好，可是你娘走了以後，我便愛上了茶道。只有沏茶時我才感覺她還在我身邊，我的心才能靜下來。”趙達聞著茶香微閉著眼睛低聲說道。

雪嫣看著眼前已經生出華發的父親，實在開不了口了。難道要告訴他，他的女兒並沒有完全康覆，甚至隨時都有可能離開他嗎？太殘忍了。

“我都知道了，胡太醫都告訴我們了。”雪嫣的糾結趙達看在眼裏，他為雪嫣的杯裏蓄滿水，冷靜的說著這個噩耗。

“其實當日，了塵大師，帶你離開時便說過，你的毒他從未見過，他也沒把握根治，只求能為你多續幾年的命罷了。”趙達緊緊地閉著雙眼，握著茶壺的手青筋暴起。

“可我還是抱著希望的，希望了塵大師那醫術高明的師兄能救你。如今看來，一切都是奢望了。是我遭的殺戮太重嗎？如今都報應到了你母親和你的身上，那該死的應該是我才對啊。”趙達說著已經淚流滿面了。

“爹，你不要多想，這不關你的事啊。母親是被齊王叛軍所害，跟你沒有關系的啊。我體內的毒雖然沒有全解，但是並不是沒救了啊。”雪嫣握著趙達粗糙的手，安慰道。

“此事當真？”趙達滿眼希冀的望著雪嫣，好像雪嫣說的話，能將溺水的他救起一樣。

“師父說，我若是能熬過十五歲的毒發，便沒事了。所以還是有希望的。你不要自責。我會好好地陪著您的，代替娘的那份一起。”雪嫣擦幹臉上的淚，堅定的說著。

“爹，我今天來是想知道四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，我為什麽會中毒啊。”雪嫣終究還是問出了口。

“那年西南蠻夷入境，我奉命帶兵去清剿。凱旋回歸後，宮裏照舊設宴為我慶功。你和你哥二人，也跟著我進宮。可是宮宴還沒結束，你便燒了起來，說著胡話，昏了過去。”

雪嫣看著他回憶這段時難掩痛苦悔恨的神情，有些後悔直接問這些了。

“宮裏的禦醫，統統診了個遍，也沒發現什麽端倪，有些說是出了天花，有些說是受了風寒，最後還是陸太醫敲定了是中了毒，可是卻不會解。”趙達嘆了口氣接著說。

“眼看著你越來越虛弱，陸太醫鋌而走險從太後那裏求來半支天上雪蓮用上，救了你一命，可是卻將毒徹底封在了體內，你日日毒發，苦不堪言。最後我只好帶你上了慈安寺求醫。”趙達言罷，喝了口茶可是手拿了幾次才將茶杯端穩。

“毒是誰下的，後來查清楚了嗎？”雪嫣為趙達斟滿茶接著問道。

“你在宮裏被人下了毒，皇上也感覺顏面盡失，太後下令要親自調查此事。可是事發當晚，給你們兄妹端過杏仁露的美人便畏罪自殺了。”趙達長嘆一聲接著道。

“怎麽可能就這麽簡單呢，她與咱家有什麽深仇大恨要對我下死手，而且事情剛剛發生還沒查到她頭上呢，她便畏罪自殺了，這事怎麽看都更蹊蹺吧。”雪嫣絲毫不信幕後之人能這麽簡單便自殺了之。

“那咱們還能追著皇家，讓他們必須接著查下去不成嗎？能給個交代已然是仁慈之舉了。”趙達無奈的說著。

“可是我體內是兩種毒不是嗎？我師父說，這毒為一‘冰’一‘炎’分別采用的是世上至陰、至陽的毒練成的，相當於冰火兩重天，兩種毒互相牽制，我才得以保住一條命的。”雪嫣將知道的說了出來。

“你哥不愛喝杏仁露，便偷偷將他那碗塞給了你，是以如此啊。那歹人本意，是想害死你們兄妹二人，是想置趙家於死地啊。”趙達滿面悲戚，那幾年的變故，壓在心頭太久，久到他都快忘了夜深人靜時候那種撕心裂肺的疼，到底因何而來了。

雪嫣卻感覺自己不知不覺卷入了一個深深的漩渦，越想知道真相，自己就越陷得越深，直至被這漩渦完全吞沒。

師父說過，這毒是西南唐氏一族獨有的，唐家素來善毒，也擅解毒。那便是宮中有人與西南唐家勾結，想要至趙家一雙兒女於死地了。可是趙家一雙兒女又礙不到什麽，自己哥哥便是死了，於朝局有什麽影響呢。

這朝堂風雲際會，越是走得深，越發現裏頭不簡單，只是不知這次前往奉寧是否能夠平安度過了。

夜越來越深，雪嫣揉揉越來越發痛的額角，將諸事拋在腦後，將師父的手劄放進行李裏，準備第二日出發前往奉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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